父亲南怀瑾(上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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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一本书,了解真实的南怀瑾
南怀瑾(1918年3月18日—2012年9月29日),浙江温州人,中国当代诗文学家、佛学家、教育家、文化传播者、诗人、武术家、中国文化国学大师。
南怀瑾著作多以演讲整理为主,精通儒、释、道等多种典籍。他的人生观点是“佛为心,道为骨,儒为表,大度看世界;技在手,能在身,思在脑,从容过生活”。
南怀瑾一生都在致力于传播中国传统文化,出版有《论语别裁》《易经杂说》等三十多种著作,并被翻译成八种语言流通世界。
☆完整、翔实还原南怀瑾一生的传记作品,大师之后再无传奇
有关南怀瑾的论述大多由亲近的朋友及追随者写就,记录南先生生活、学述片段,读者难以看到概貌。
本书从“继志述事”的立场,详尽述说了南师少时在家乡开蒙立志、青年离乡拜师访道、而立去台湾弘文励教、花甲至美国传道授业、古稀回香港广行善业、晚年归根定居太湖等重要人生阶段的点滴,以广阔的视角重现了南师“上下五千年,纵横十万里。经纶三大教,出入百家言”的百年传奇人生。
☆本书作者是跟随南怀瑾时间极长的三子南一鹏,亲述父亲一生言传行事
南一鹏是南怀瑾先生在台长子,也是子女中伴随南老时间*长的。他自幼坐拥书城,曾长期亲炙南师教导,深得南师精髓。
☆正本清源,披露大量不为人知的细节,南怀瑾先生辞世三周年巨献
南先生身前身后遭受的毁誉,非常人可以想象,也非常人可以忍受。而辞世三年以来,有关其地位和成就的争议逐渐扩展开来。
本书正本清源,首次披露大量细节,作为南先生辞世三周年巨献呈现给大家。
内容推荐
父亲,两个字,看似普通,因为人人必有;叫着困难,因为不是人人都有。
这书是南一鹏先生对父亲一生经历和发心的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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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父亲南怀瑾》是迄今为止,首部最完整详实还原南怀瑾一生的传记作品。作者南一鹏是南师第三子,曾长期亲炙南怀瑾先生教导。
本书从“继志述事”的立场,详尽述说了南怀瑾先生少时在家乡开蒙立志、青年离乡拜师访道、而立去台湾弘文励教、花甲至美国传道授业、古稀回香港广行善业、晚年归根定居太湖等重要人生阶段的点滴,以广阔的视角重现了南师“上下五千年,纵横十万里;经纶三大教,出入百家言”的百年传奇人生。
作者简介
在线试读
行居坐卧禅无住
“饮食男女,人之大欲存焉”。饮食,本就是人生之大事,一日不可或缺。又有人言,“参禅不如吃粥饭”,可见一粥一饭中也有禅机。父亲被许多人奉为禅宗大德和文化大师,访客自是络绎不绝,父亲一如既往地热情接待。父亲待客有个特点,那就是常常要与访客一起吃饭。因此,日常饮食变成了交流的一个重要场合。在他的会客餐桌上,每天的晚餐几乎必定会出现两小碗粥,这是他饮食的一个习惯。盛粥的碗很小,并且每一碗都是八分满,三四口就能喝完。他有时喝两碗,有时只喝一碗,剩下的一碗则送给身边的人“代劳”。这粥不是什么燕窝鱼翅粥,也不是什么海参鲍鱼粥,而是清清淡淡的小米粥,有时候放些红薯,味道才丰富一些。在香港的时候,有一次封小平先生从外地回来,带来几个大南瓜,父亲连续吃了好几天南瓜粥。一天晚上,他吃得津津有味,边吃边赞叹道:“这个红薯粥不错。”大家听了全都笑了起来。父亲一脸诧异,大家这才说:“这是南瓜粥,不是红薯粥,您都吃了好几天了。”父亲一听,也跟着笑了起来,说:“我怎么现在还觉得就像红薯粥呢?”
父亲的饮食并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,相反,他特别注意根据季节的变化以及人体的特征来选择吃什么,吃多少。通常情况下,他晚餐会吃小米粥或者是红薯粥,但是当天气转凉的时候,他就吃薏米粥了。薏米又叫薏苡仁,《本草纲目》称其“健脾益胃,补肺清热,祛风胜湿”,堪称食疗佳品。对此,父亲也并未多食,每餐依然是那八分满的两小碗。有一天,他的一个朋友想给他换换口味,就拿来了一坛子云南酸菜。这种云南酸菜很有地方特色,它是用昆明郊区盛产的两尺多高的苦菜腌制而成的,又酸又辣。那个朋友把酸菜切成小碎丁,做了一盆热气腾腾、鲜香酸辣的酸菜汤,端上桌。父亲身边的马有慧女士给父亲盛了一小碗。他尝了两口,连声赞道:“这个好,这个好。”这餐饭,父亲吃得十分舒畅,由于汤很是酸辣,所以父亲鼻尖上都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。当晚,父亲破例没喝稀饭,而是连吃了两碗酸菜汤泡饭。
父亲被人称为当代禅宗大德,所以,很多人误以为他和出家人一样,不食荤腥。实际上,父亲一辈子都不是出家人。对于那些属于佛家“五净肉”范围内的肉,即“不见杀、不闻杀声、不为我杀、自死、残食”的肉类制品,他并不拒绝,但他每次并不多食,只是稍微品尝一下,适可而止。
南方多雨,气候潮湿,患关节炎和风湿病的人很多。父亲的食谱里有一道牛肉汤,专门祛湿,他很钟爱,而且自己还会做。一天,窗外正下着绵绵细雨,马有慧女士笑呵呵地邀请大家快去品尝一下父亲的手艺。等他们赶到厨房一探究竟的时候,发现父亲正在亲自下厨,炖牛肉汤。他做的牛肉汤香味四溢,牛肉炖得很烂,汤很鲜美,而且清而不浑,大家都说味道好极了。喝完牛肉汤,大家身上暖烘烘的,浑身舒畅,纷纷赞叹:“老师不仅厨艺高,而且寄养生于食疗,妙处多多。”
父亲会客的餐桌上菜品都比较丰富,而且荤素搭配适宜,但他自己主要还是吃一些素菜。菜品不论荤素,都是父亲熟悉的,偶尔也会加入一两个新菜。一次晚餐,餐桌上多了一道冷盘——五香酱猪肘,薄薄的肉片码放得整整齐齐,酱红色的肉皮泛着油光,看得大家嘴馋。父亲自然也看到了这个菜。他微笑着打量在座的每一个人,最后把目光停在刘雨虹女士身上。刘雨虹女士呵呵一笑,说:“这是台北正宗京味五香酱猪肘,早晨买时还是热的。这家字号是北京人开的,每天都要排长队等候才能买到,去晚了就卖没了。几十年了,天天如此。”果然如父亲所料,这道菜就是刘雨虹女士专门从台北带来的。听她如此一说,在座宾客更是食欲大增,纷纷举箸品尝。父亲也夹了一片,慢慢吃着,夸奖道:“不错,不错。”大家尝了后也觉得这酱肘确是名不虚传,滋味鲜美,肥而不腻,且酱香浓郁,刀工、火候都非常地道。
父亲这一尝,就和上了瘾了一样,连续两个晚上,他都让厨房做刘雨虹女士从台北带来的酱猪肘。不过,同样是酱肉,我的一个表弟从上海带来的酱蹄膀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。表弟来看望父亲时,特地从上海带来一盒酱蹄膀给父亲尝尝。他带的这酱蹄膀,虽外观齐整,酱色美观,但是感觉像是火候不到,内外都偏生,而且肉丝老而粗硬,嚼不动不说,口味也很一般。晚餐的时候,父亲尝了一口,但是肉实在太硬,咬不动,只好悄悄地搁置一旁。同桌有人点评这道菜不好吃,父亲一听,赶紧把话题转移开。父亲心里十分清楚,表弟的本意是想带美味回来让他尝尝,却没有想到一番心意竟然弄巧成拙,心里一定羞愧万分。父亲就是这样爱护别人,从不让人因无心之失而引起他人的指责。
父亲门下的弟子自然是尊师重教的,他们遵守长幼有序的师道伦理,比如说,一起吃饭的时候,一定要让父亲先吃,然后自己才动筷子。不过,有时候人一多,难免出现一些“事故”。有一次,刘雨虹女士来看望父亲。在她的建议下,她和其他的同学一起做了一顿红焖羊肉。当时正值秋冬之交,羊肉“益气补虚,温中暖下”,中医学上讲“医食同源”“药食同源”,红焖羊肉既补益,又美味,此时做可谓正合时宜。晚餐时,一小锅又香又嫩的红焖羊肉端上了餐桌,父亲边吃边夸赞:“这个羊肉做得好。”大家见父亲喜欢,也纷纷伸筷子,一番下来,等到父亲站起身准备再夹片羊肉时,发现锅里已空空如也,只好坐回椅子上。大家这才发现老师意犹未尽,便觉得十分愧疚,停住了筷子。父亲见此情状,赶紧笑着说:“没事没事,下次多做点。”
父亲小时候在温州老家长大,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,他却喜欢吃北方的水饺。有一次晚餐,赵海英博士和几个朋友一起做了一顿水饺,父亲一口小米粥都没有喝,却连着吃了十多个水饺。父亲可是极少一次吃那么多的。见父亲如此喜爱,大家大受鼓舞,又做了几次,有一次包的白菜馅儿,由于白菜水分太多,等到饺子下锅时,大部分的水饺皮都破了,煮成了一锅饺子馅汤。父亲端起一碗来,边吃边不停说:“吃着香,吃着香。”包饺子的几个人本来心里惴惴不安,一听父亲这样说,也就稍微放心一些了。
父亲也喜欢吃馒头、花卷和烙饼等面食,但他在晚餐中吃得最多的还是那两小碗小米粥,只是佐餐小菜时有变换,或韩国辣白菜,或广东豆腐乳,或温州黄泥螺,或半个咸鸭蛋,也有宁波的糟鱼,云南的酸菜。这些小菜父亲都爱吃,不过每餐都只吃一点点。
有一次,餐桌上摆了一盘看起来像是泥鳅的菜,父亲自己吃得津津有味,其他人迟迟不敢下筷,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。父亲见状,笑眯眯地说:“这是浙江海泥鳅,腌制的,这种东西在台南的高雄海域里也有,台湾当地人叫‘活跳’。你们尝尝,好吃。”实际上,这道菜偏咸,还有相当重的土腥味,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。父亲吃得那么有味,多少可能因为它是家乡的特产,有着家乡的记忆和味道。父亲不时会在餐桌上说:“当年妈妈烧的菜最好吃。”这话从一个老人嘴里说出来,真是别具一番滋味,听者无不动容。
父亲虽然九十多岁了,但是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,吃东西也基本都是自理。偶尔有学生为他夹菜或者剥虾壳、剔鱼刺,父亲每次都会客气地道谢。但是我知道,他更喜欢自己动手。父亲一生足迹踏遍千山万水,对各地的饮食都了如指掌,对于面前的菜肴只需一品尝,高下立判。但是,我听王国平讲过父亲对厨师只会赞不绝口:“这个鱼味道不错!”“这个茄子烧得很好!”“羊羔肉做得很嫩!”即使菜品的风味不佳,也从没见他责怪过。
饭桌上,多数人都是怀着恭敬之心来拜会父亲的,所以大多比较拘谨,说话不多,基本都是父亲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地讲话。因为这些人之所以千里迢迢来看他,就是想听他说说话,为自己答疑解惑,所以他不说话不行啊。父亲常常无奈地自嘲是“陪吃饭,陪聊天,陪笑脸”的“三陪老人”,但他总是以佛家的慈悲语、和善语、柔软语对待这些来来往往的人,使其生喜乐之心。
因此,刘雨虹女士曾说:“其实,这些年来,南老师没有吃过一顿合胃口舒服的饭,因为十天之中九天有客人,有时生张熟李,前来的各方豪杰志士们同桌进餐,老师酬酢应对,哪有工夫吃啊!因为客人都是来拜望老师的,老师晚上九点多甚至十点才回到自己的地方,发现有些饿了,吃什么呢?也只能胡乱将就吃一些作罢。”
有一天晚饭时,刘女士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了父亲吃消夜的趣事:“说到南师吃东西的事,有一次真是太有趣了。老师是每天夜里工作的,有一天到清晨三四点钟,有点饿了,在冰箱中找到一包生水饺,他那个智慧的头脑,突然感觉水煮没有蒸得快,就在电锅中蒸。结果蒸了一个小时仍是硬的……怪不得爱迪生有两只猫,他就在墙上挖了一大一小两个洞,大猫走大洞,小猫走小洞。所以头脑极不平凡的人,做法就是特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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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两岸圆缺香江潮
金温铁路的建成开通只是父亲在港几年的其中一件大事,除此之外,父亲还做了一件与此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,却鲜为人知的“大事”。这件大事也反映了父亲虽中立于党派之间,但绝不停留于“独善其身”,而时刻想着“兼济天下”的家国情怀。关于这点,亚太交流与合作基金会执行副主席肖武男曾在《亚洲周刊》上表示:“其实,南怀瑾先生最关心、最在意的还是政治。在两岸交流中,他扮演着积极的角色。”肖武男先生这样说是有原因的。当然父亲对国家民族发展的关怀,也就是秉承了传统中国读书人的精神,以天下忧乐为己任,自然会对政治关注,但是在他看来,政治的根本目的,就是要国富民强,文化卓越,最终使人民得利。
肖武男是一名虔诚的佛教徒,曾经多次探访父亲,两人经常促膝深谈,有几次交谈时间竟然长达四个多小时,更有意味的是,他们谈的不是佛教,也不是国学,而几乎全部是政治方面的话题,两岸关系是核心内容。每当谈到两岸关系发展时,父亲总是流露出惋惜的神色,接连说了好几个“可惜”。诚然,正如肖武男所说,父亲一直致力于推动海峡两岸和平统一,具有历史意义的“汪辜会谈”的实现也有他的努力,所以,有人说父亲是一位沟通两岸的和平使者。不过父亲从未接受任何官方的称号,但是,他为两岸和平统一大业做出的贡献却值得我们铭记。这还得从父亲刚到香港时说起。
一九八八年年初,父亲在香港刚刚安顿下来。二月五日凌晨三点钟,电话突然响了起来,打破了深夜的宁静。父亲起初以为是打错了,并没有立刻接听。谁知道电话铃声越来越凌厉,父亲只好拿起话筒:“请问哪位?”
电话那头答道:“我是贾亦斌。”
父亲顿时睡意全无,欣喜万分:“喔,老朋友,真的是你吗?”
“是我。有件事,很重要……”
“什么事情那么重要?”
“三言两语,电话里说不清楚,见面细说吧。”
这位贾亦斌不是别人,正是父亲一九四〇年在成都中央军官学校(黄埔军校搬到成都后改名)的同事。当时父亲任政治教官,贾亦斌是战术教官兼区队长,两人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父亲后来离开大陆去了台湾,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。这在前面讲述父亲在成都的经历时已经简单说过了。
那么,为什么阔别了半个世纪的贾亦斌先生会突然半夜给父亲打电话呢?这得从当时的两岸关系说起。一九八八年一月十三日,蒋经国在台北因病去世。父亲当年旅美,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蒋经国对父亲的忌惮、猜疑和戒备。父亲这次回港,多少也与此有关。
大陆领导人对蒋经国的逝世深表哀悼,并于次日发表了谈话,肯定了蒋经国坚持一个中国,反对台湾独立,主张国家统一,为两岸关系的缓和而做出的努力。
同年一月二十二日,七十六岁高龄的全国政协常委、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副主席贾亦斌,以探亲名义,再度访问香港。在为期半个月的时间里,贾亦斌接触了台、港相关人士约五百人次,多次与台湾老同事通电话。二月五日凌晨打给父亲的电话,就是其中之一。当天晚上,贾亦斌来到父亲位于香港港岛中环半山区的麦当劳道的临时居所。时隔近半个世纪,老友重逢,两人竟然激动得手舞足蹈,手拉手,彻夜促膝长谈。两人的话题从当年的成都同事之谊,彼此分别后的遭遇,到世事变化,再到海峡两岸关系,无所不谈。
其实贾亦斌曾经与蒋经国情同兄弟,但后来贾亦斌在国民党撤退到台湾时率部起义,为此,蒋介石曾大为光火,罕见地指责了蒋经国“用人不当”。蒋贾二人从此亦反目成仇,天各一方,四十年未曾谋面。
二十世纪五十年代,海峡两岸处于极为严重的敌对状态中。贾亦斌当时在宋时轮将军的九兵团,从事对外联络工作。后来,他主动申请赴香港工作。蒋经国得知这一情报后,立即命令情报特务系统的香港站站长王新衡,务必除掉贾亦斌这个昔日的兄弟。蒋经国还派出军舰在香港附近海域游弋,一旦捉到贾亦斌,就将他绑架到军舰上,押往台湾;如不能活捉,就采取“打闷棍”的方式将他处决。
那时的香港,国民党的特务活动十分活跃,贾亦斌可以说是如履薄冰,时刻都有生命危险。当时,他就住在香港九龙旺角西洋菜街。有一天,由于工作需要,他与国民党的旧部约好在尖沙咀的半岛饭店会面。他们还没谈几句,就发现饭店周围有一些形迹可疑的人。贾亦斌当即决定中止会面,迅速撤离。贾亦斌出了饭店就上了一辆计程车,发现后面有车跟踪,他指挥司机东拐西拐,接连换了三次车,才最终把“尾巴”甩掉。
改革开放后,随着两岸关系的发展,贾亦斌与蒋经国逐渐捐弃前嫌,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通过秘密通道进行联系。但是,造化弄人,蒋经国猝然去世,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联系很快就中断了。
因此,贾亦斌这次来港,着急约见父亲的目的显然很明确,除了叙旧,重温老朋友之间的友谊,他最大的希望就是请父亲出面,为两岸和谈开辟新的通道。
贾亦斌如约登门拜访。老友相见,嘘寒问暖。父亲说:“有空过来吃饭,但不谈政治的事。”话虽如此,父亲还是抑制不住,自己先把话题扯到政治上去了:“中国民主的问题,时间不到,过早的民主,只会使人各自争取私人的利益,不会为整个国家社会的发展做贡献的。”
贾亦斌见父亲如此关切,便顺势请求他出面搭建两岸和谈通道。父亲在美国隐居三年,甫一到港,就接到经年未见的老朋友委托的重任,而且这个任务关系到两岸苍生,自然是慎之又慎。加上他此时对两岸的底牌并不十分了解,所以婉言谢绝道:“你说是来看我这个老友的,但谈来谈去都是这些政事。如果你要我回台湾去为你们做说客,是不行的。我已经‘跳出三界外,不在五行中’。一来我不在其位,不谋其政,根本不想这些事;二来我原就与蒋经国先生没有什么关系,现在是李登辉当家,我与你一样都是外省人,与他更没关系了。”
贾亦斌见状,怕父亲真的撒手不管,因此也不再遮掩:“我们知道李登辉是很尊重你的。目睹两岸骨肉同胞长期分离,难道老兄能置身事外吗?你听我说,我找你是有理由,而且非你不可,非你莫属。第一,你是能与李登辉说得上话的;第二,你在两岸政治圈中有广泛的人脉关系,了解两岸的政治和历史;第三,你的社会地位和威望在两岸甚至在国际上都是有巨大影响的。你说,除了你,还有谁能担此重任呢?”
有人说,父亲在台湾政坛上一言九鼎,其实这是过誉了。父亲从来不主动结交政治人物,相反,是台湾的各界人物或者倾慕于他那备受推崇的“国学”,或者希望借助他的名望,或者出于其他目的,纷纷交好于父亲。父亲广开门庭,有教无类,桃李满天下。一九六六年,父亲应蒋介石、蒋经国之邀,在台湾各地巡回演讲,在高雄冈山“空军”基地讲《中庸》时,倾心儒学及王阳明学说的蒋介石亲临现场,“前设布窗,坐在幕后听”。这之后,拜父亲为师求学的人越来越多,而且多数还是党政军各界的闻人要人,诸如“总政战部主任”王升、“总统府秘书长”马纪壮、“陆军一级上将”刘安祺、“调查局局长”阮成章、“海军上将”崔之道、“海军总司令部政战部主任”萧政之等。不过父亲从来也没有说过谁是他的学生,倒是这些人自奉为“南门弟子”,在台湾政坛上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。
一九八八年年初,蒋经国去世,李登辉继任台湾地区领导人。父亲也从美国飞抵香港,并决定在香港住下来。李登辉甫一走马上任,政权尚未完全巩固,所以对父亲依然极为敬重。父亲也确实给了李登辉一些意见。父亲的初衷是希望台湾局势稳定,希望李登辉能做一些对台湾人民、对两岸同胞有利的事情。
有了在台湾的这些“政治资源”,此时贾亦斌找到香港来,自然是寄希望于父亲,希望他出面促成好事。
在接下来的一个月,父亲与贾亦斌先后晤谈了七次。父亲也已经答应尽力为两岸人民的福祉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。两个老朋友的久别重逢,揭开了父亲作为和平使者,与两岸高层领导人来往,沟通和促进两岸关系的序幕。
三月五日,贾老带着自己在香港收获的“战果”回北京。临行前最后一次会谈中,贾老对父亲说:“我下次来港时给你带个重要人物。”父亲正色道:“我不认识的朋友,请你不要带来。”
一九八八年四月二十一日,贾亦斌如约带来一个新朋友介绍给父亲认识——时任中共中央对台工作小组办公室主任的杨斯德,曾经是中共中央军委联络部部长。
父亲起身开门迎客。杨斯德身形高大,站在贾老身后,一进门便对父亲鞠躬,用浓重的山东话自我介绍道:“南老,我叫杨斯德。”
父亲把客人请进门,说:“杨先生,我听说你是一个重要的人物。当然,你们这次一定是为重要事情来的。”
杨斯德说:“南老,北京有诚意与台湾通过和平谈判解决国家统一问题。”
父亲说:“你们对我谈统一问题,不可能的!你们还是去找毛泽东。”
杨斯德说:“老师,不要讲笑话了。”
接着,父亲对杨斯德讲起了近代历史:“当年大家一起发动辛亥革命,推翻了清政府,成立‘中华共和国’,旗帜是五色旗。 后来袁世凯称帝,国民党不得不发动北伐。北伐胜利,国民党把‘中华共和国’改为‘中华民国’。其实,这是帝王思想在作祟,似乎非改朝换代不可。等到两党一起抗日,仍然在‘中华民国’旗帜下。毛泽东打败了蒋介石,把‘中华民国’改为‘中华人民共和国’。”
杨斯德说:“南老,这是历史问题,我们不予置评。中央坚持和平统一,但是不承诺放弃武力。”